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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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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(4)

春暖花開的時候,哈利·波特聽見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商量著要給他找個玩伴。他隱隱寄希望於是韋斯萊夫人信中提到的小兒子羅恩,盧平顯然也是這麽想的,但立馬就被阿波羅尼婭給否了。

“羅恩?”阿波羅尼婭說道,“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,羅恩當然很好,但他沒必要現在就認識哈利,他們在霍格沃茨自然會認識的,還會住同一間寢室呢!”

“那也不能是馬爾福吧?”盧平難以置信,一向溫和的人聽上去激動極了,“那可是馬爾福!他們兩個會像魚和鳥一樣——”
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?馬爾福夫婦最大的弱點就是德拉科,如果德拉科被拉到我們這邊來,就等於整個馬爾福家都倒戈相向。戰爭不就是爭取更多的朋友、樹立更少的敵人嗎?”

“但是馬爾福家未必樂意吧?我還記得盧修斯那臭屁的樣子……他的兒子,嘖!”

“盧修斯臭屁,是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我們這一代斯萊特林的領頭羊,但到他兒子就不是了。”

“那是誰?”

“小克拉布,文森特·克拉布。”

“啊,你做的好事!”原來雷古勒斯一直都在,只是保持沈默。

“強扶一個廢物上位,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好事。”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酷,“德拉科這孩子性格是惡劣,為人又臭屁,但其實很好拿捏,我不相信哈利這麽笨。”

哈利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——他現在連作業都要在女貞路5號寫完,有時候飯也在這邊吃,假期裏連覺都不回去睡——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有些陌生,但是細想想,又覺得無比正常。

“這是戰爭,戰爭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能結束的。”他此刻又想起阿波羅尼婭的話,覺得更能明白歷史老師福永先生向他講解過的一些事情了。

聽見樓上傳來小小的關門聲,阿波羅尼婭擡手關掉錄音機,向泡泡指了指樓上,小精靈會意地消失了。

“能行嗎?”雷古勒斯懷疑地看著她,“你也太……怪不得要特意避開西弗勒斯和盧平,他還是個小孩子呢!”

“我說的可都是實話,一個字兒也沒騙他。西弗勒斯或許會不高興,但也不會反對。盧平那邊可還連著鄧布利多呢!”阿波羅尼婭按下刪除鍵,將偽造的對話洗去,“唉,格蘭芬多,我是真的不能理解。”

“但德拉科這孩子……”雷古勒斯撓頭,“現在可不敢直接帶到哈利面前。”

哈利滿打滿算他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小夥伴,可一直等到學期末都沒有動靜,不由得懷疑是大人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流產了。不過說來也奇怪,一整個夏季學期,他都有一種強烈的被註視感,似乎總有人在看自己,哪怕他在學校上課、做實驗、練習馬術……隨時隨地,無時無刻。

他的身邊還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,比如杯子無故掉落,比如新買的圓珠筆轉眼間就消失了,比如剛寫好的化學題被人用橡皮擦掉了,等等等等。他在德思禮家看電視的時候,會莫名其妙地被換臺,但在普林斯家就不會。有一天他覺睡得好好的,忽然就被震天的音響聲吵醒了,還好姨媽姨夫不在家。

這一切哈利並非沒有向大人們反應過,學校老師認為這是歷史悠久的百年校舍常見的磁場異常——俗稱“鬧鬼”,在上了一場嚴肅的神學課之後,老師們順帶組織了一次解謎尋寶活動,哈利都玩瘋了。

女貞路這邊,阿波羅尼婭為德思禮家預約了一次電路安全檢查,當著哈利的面覆現了電路老化和電器按鍵失靈造成的烏龍——雖然哈利·波特覺得這位紅頭發的高級電路工程師有點奇怪,他好像很愛他那套嶄新的電路維修設備,愛到用起來都不太熟練。

他的新朋友來得令他猝不及防。

那天哈利正在給家長們show他的成績單,除了藝術之外,每一科他都至少保持住了A的水平。

“藝術啊,有天賦的人不用學都能上道,沒天賦的人要靠金錢和輿論才能上道。”阿波羅尼婭欣賞著那張成績單,沒有絲毫不滿,“至於藝術鑒賞,可以速成,需要的時候現背就好了。”

“我真的很後悔,”盧平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,“當年我就不應該和西裏斯打賭,我居然賭你會去拉文克勞!”

阿波羅尼婭現打開皮夾抽了一張五英鎊的鈔票給他,見哈利在一邊,也想給他點零花錢,卻被盧平制止了。哈利正不滿呢,就聽見門鈴響了。

“誰最小誰開門!”盧平向他笑道,一副“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麽”的表情。

哈利只好跑去開門——雷古勒斯帶著一個男孩站在門外,兩人都穿著齊整的三件套西裝,五官略有相似,神態如出一轍,如果不是發色和瞳色完全不同,哈利都要以為這是他的私生子。

“介紹一下,這是德拉科·馬爾福。”雷古勒斯推著淡金色頭發的男孩進門,“我的教子,也是我和西裏斯的外甥。”

這個名字太奇怪、太令人印象深刻了!哈利·波特一下就想起幾個月前偷聽到的談話,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平一眼,果然看見盧平滿臉審視,神情嚴肅,他甚至都懶得遮掩。

至於這位被算計來的新玩伴,看得出來他很激動、很開心,但他又硬是把這份外放的情緒給壓下去了,以至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緊繃感——哈利·波特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,他學校裏全都是這樣家境優渥的人尖子,和這種人打交道,他在行!

“你好,德拉科。”一記毫不見外的直球,救世主主動伸出右手,“我是哈利·波特,很高興認識你,要出去打一場棒球嗎?”

他會對德拉科好的,哪怕其人性格再惡劣他也會忍受,只要對大局有益。這是他那天偷聽完對話,就暗自下定的決心。

德拉科像個木偶一樣,非常僵硬地擡起手來跟他握了握。哈利立刻反手握住他:“走啊,你要換衣服吧?”

“我不會。”德拉科咬牙說道。

“呃……那足球?”

“不會。”

“橄欖球?”

“不會!”

“籃球?哦不,籃球我現在也夠不著籃板。”哈利苦惱地搖了搖頭,剛想向大人們求助,卻發現雷古勒斯面壁向內,盧平掩面無語,阿波羅尼婭飛速沖進了廁所,宛如突發腸胃炎。

“不然我們騎馬去吧?”哈利突發奇想,“附近有一個馬場,公共巴士三站路就可以到。”

“誰要騎那些愚笨無知的畜生,”德拉科皺眉道,“我們都是用神符——啊!!!!”

他忽然捂著手腕慘叫起來,哈利好奇地看去,卻也只看到一塊平平無奇的電子表,他本以為這種小少爺手上應該戴那種豪鑲鉆石的大金表才對。

“沒事吧,德拉科?”雷古勒斯搖晃著手中一個車鑰匙模樣的小掛墜,狀若關切,“覺得不舒服我就先送你回家。”

“沒事……”德拉科眼圈兒都紅了,哈利覺得他有點可憐,“梅林啊……”

“看電視吧?”家長們識趣地清場,哈利拉他到沙發上坐下,把遙控器塞進他手裏,“你也放假了吧?我們今天看個痛快!”

“我媽媽每個月只允許我看一個小時電視。”德拉科面無表情,忍痛將遙控器塞回去,“雷古勒斯在這裏,他不會為我網開一面的。”

“那下次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,我打電話叫你!”哈利爽快地要跟他擊掌,德拉科懨懨地拍了他掌心一下,最後哈利只好抱出棋盤來,兩個人對弈——可下著下著他就覺出不對來了。

“你在等什麽?”哈利詫異地指著棋盤,“你吃掉這個騎士了,倒是把它拿走啊?啊我知道了,你在家裏不會有專門的仆人負責幫你吃棋子吧?”

德拉科一呆,在救世主“別做夢了我是不會代勞的,我輸棋已經很悲慘了”的叫嚷聲中忍不住大笑起來。

廚房裏,大人們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處。

“怎麽樣?”阿波羅尼婭伸出一只手,雷古勒斯願賭服輸:“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,也沒見你怎麽教他啊?”

“都是大家的功勞,我可不敢自誇。”阿波羅尼婭謙虛地假笑,把加隆彈起來又接住,“說白了就是耳濡目染,孩子如果喜歡你,自然會下意識地模仿你。”

“我更好奇你是怎麽教導那個小馬爾福的。”盧平笑瞇瞇地喝了一口茶,“直到剛才我還覺得他倆遲早得打起來。”

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眼色,誰都沒提之前設局套路哈利自我攻略的事。

“沒有哪個小巫師不想和哈利玩兒的,德拉科又被小精靈帶著觀察哈利好幾個月,甚至願意佩戴那個電擊器……他已經單方面地和哈利很熟了,就不會像交新朋友那樣一定要分個高低主次,哪怕一上來就不停受挫,礙於救世主的光環和他的沈沒成本,他也會努力維護這段關系。”阿波羅尼婭淡定地看著玩了一地棋子的男孩們,“哈利很聰明,你以為我讓他進名校是圖什麽?優質麻瓜教育資源?小學這點東西,在家自學不能教嗎?單就人際關系這方面,十個德拉科加起來也不夠哈利玩兒的。”

“明明你做的都是好事,為什麽總把自己說得這麽功利?”盧平苦笑,“難不成從哈利五歲時你就想好了?”

“她布的更長的線你還沒見過呢!”雷古勒斯眨眨眼,阿波羅尼婭只是含笑不語。

德拉科和哈利亂七八糟地玩了一天,甚至被帶進了哈利存放父母遺物的房間。詹姆和莉莉的魔杖已經隨棺下葬,遺物大多數都是生活用品,被一件件盛在透明的有機玻璃匣子裏,衣服也被妥帖地套著防塵袋,男左女右地掛進立櫃——雖然他不能用手觸碰,但只要在這覆刻了父母居室的房間裏待上一會兒,哈利已經很滿足了。

“這是什麽?”德拉科碰了碰一個玻璃匣子,他自從走進這間臥室,神情就很古怪,眉宇間那些玩鬧出來的飛揚意氣都消散了,什麽東西漸漸沈澱下來,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哈利的表情。

他直觀地意識到了什麽叫做“父母雙亡”。如果哈利雙親的朋友沒有接手照顧他,任由他在德思禮家那種地方生活,他會過什麽樣的日子?德拉科一個僅限理論知識的小巫師,有時候都想送德思禮夫婦一個阿瓦達!虧他以前還可笑地以為救世主一定像電視上的小童星一樣,被閃光燈和虛名浮利包圍……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?是黑魔王。是他爸爸的主子。

當年對哈利一家三口的追捕,爸爸也有份參與嗎?

“防輻射的。”哈利理所當然地說,“阿波羅尼婭說伏地魔用了高科技核武器。”

德拉科沈默了,心頭那點子傷春悲秋的小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。

“對,沒錯。”他艱難地點點頭,想起大人們的耳提面命,“你千萬別打開,用手碰就會死。”

“我打開也玩不了啊,這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了。”哈利給他看一套精巧的銀質床鈴,“你說我掛哪兒?那種帶帷幔的四柱床也掛不了!”

德拉科夢游一般地捧著那個有機玻璃盒子,裏面的東西他太眼熟了。哪怕現在不玩了,也被當成風鈴掛在臥室窗口呢。

“我也有這個,我的給你玩。”德拉科澀聲道,“這個鈴鐺會發出龍的叫聲,每一個都不一樣。”

“騙小孩的吧?誰見過龍啊!”哈利大笑,德拉科註視著眼前這張陽光燦爛的笑臉,那個傷疤在淩亂的劉海下時隱時現,他忽然意識到,哈利·波特,永遠也沒機會再聽見那十二種不同的龍叫聲。

那個魔法的觸發條件必須是父母親手搖動鈴鐺。

“是啊,騙小孩的。”德拉科也笑了笑,“裏面的電、電池……電池沒電了,就只能當成普通的風鈴玩了。他們說我小時候也聽過,反正我現在不記得了。”

“沒必要,德拉科。”哈利笑得不那麽開了,但依然笑著,“你盡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父母,沒關系的,我不介意。”

“我介意!這不禮貌!”德拉科忽然又有點煩躁,救世主的誠摯像一面反射光明的鏡子,照得他無處可躲,他索性懷著一種報覆社會的心理,豁出去了!“我爸爸是食死徒,你知道什麽是食死徒嗎?”他厲聲問。

手腕上的土氣電子表毫無反應,德拉科心裏一咯噔。

果然哈利毫無阻滯地接話說:“我知道啊!阿波羅尼婭是食死徒、雷古勒斯也是食死徒,還有西、西……斯內普教授也是食死徒,對不對?”

“梅林的胡子啊!他們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!”德拉科徹底慌了手腳,“這種事你可不能往外說,千萬不能告訴別人!”

“你爸爸不也告訴了你嗎?”哈利·波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看他,“你爸爸也是打入敵人內部傳遞情報的勇士吧?”

完了,德拉科·馬爾福捂著心臟,一下子脫力般地坐倒在地,他完了。

雖然不知道完什麽了、完在哪了,但他就是這麽覺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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